不要拖延症

【嬴政x盖聂】罪与罚 02

香炉袅袅,艾香漫漫。

太熟悉了,这寝宫的布局摆设。

灯火晦暗,一人枕着昏黄的夜色安眠,在十步开外的床榻上。盖聂静静走近了,目光借了火色,十几年的苍凉弥散在那眸中仿佛长冬的冰面,此刻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。


世人皆云,剑圣的眼睛仿佛看向苍生,又仿佛空无一物。很少人知道这个极度淡漠的男子,竟也曾有过披风张扬的轻狂岁月。正值热血方刚,少年可以为一人仗剑策马,可以为他手执红缨披甲上阵。这世上唯有那么一个人,被他高高供养在九层台上,不惜奉上所能给出的一切热忱。

那段岁月闪着金光,而后戛然而止。

他们终于走向道途两殊。


嬴政看起来好像没有变,盖聂却明白他早非旧人。

这具躯体,依然年轻得过分,仿佛与扶苏年纪不相上下。无论是刀削的鼻梁,还是过目的长眉,岁月始终舍不得蹉跎他半分。

但是自己呢?自己大约已经迟暮了吧。


榻上人轻咳一声。盖聂回了神,矮身坐在床榻边缘,轻柔地将嬴政的手腕从广袖中捉出来,三指腹覆盖在他的掌心纹路凹陷处。

他一身真气也算精纯,死生不可逆转,至少聊胜于无。

盖聂张了张口,他想说些什么。

他能听得见吗?他最好不要听见。

盖聂终于一个字也说不出,满心苦涩又痛又痒爬上喉头。


嬴政纤长的睫毛忽然微微一颤,眉心微微起褶。

身边床榻低矮着,是谁。

李斯?赵高?扶苏?

嬴政用了全身力气,换来眼睑一抬。


盖……聂?


那个名字浮上心头带着迢迢的恨。

可是那人此时远在桑海,带着墨家那一帮子捡破烂的,正蠢蠢欲动妄想蚍蜉撼树。

嬴政想,瞧,幻影都出现了,可见自己确实快要死了。


不过,能见一面也是好的。毕竟嬴政想象力有限,想不出那人隔了几十年后是圆是扁。上苍给他一个幻象方便睹物思人,真是实在。

嬴政目光在那人脸上流转了一周,倏尔极轻地笑了一声,“憔悴了。”

那人忽然红了眼眶。

今夕何夕兮?


哭什么哭。当年两袖空空走得干脆利落,也没见掉过一滴泪。

嬴政不去看他,目光低垂,有生之气被源源不断地输送,从二人掌心贴合处传来,在体内周转。他的经脉仿佛浸浴在温暖的海潮中,甚至听得见浪花的声响,看得见冥海瀛洲云遮雾罩。天地仿佛混元未开,仿佛归宿——

不对。

一个幻影能给自己输真气么。

嬴政嘴角一抽,甩开那只粗糙的大手。


嬴政想起自己车至平原津而病,死生一事,自己甚恶,群臣埋首不敢提。前日才玺书赐长子,也不知扶苏到咸阳了没有。

嬴政又想,一会儿叫李斯再修一封书。就说蒙氏兄弟,忠信不贰,可以重用。

嬴政还想,自己穷兵黩武几十载,征服四海。二世扶苏仁厚稳重,必然能使天下安定,是一个最合适的守成之主。《秦纪》将千秋万代地这样记载:

始皇战无不胜,开疆拓土;二世敦厚守成,休息万民。

至于三世如何,嬴政觉得无可忧虑。


将国事在脑袋里给自己交代了一会,嬴政终于无可逃避地对上盖聂的目光。

嬴政看着他就膈应,又觉得再不看便不再有机会。

他最恨背叛,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。他更恨的是在自己与那谁的承诺之间,他选择了后者。

他胆敢选择后者?

他胆敢舍弃朕?


他走时不带走一片云彩,自己再咬牙切齿,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。早知道有这么一出,嬴政想那年就不该收下这个有点才华的白眼狼。

当初当初,悔不当初。

罢了。嬴政闭眼。他一生被瞻仰为强权明君,活得何等风光。他是开天辟地的始皇帝,休烈勒于石上,将被二世三世千世万世子子孙孙永久膜拜。

至于这个小子,不过是年轻时看走了眼,不过是一粒碍眼的沙子。揉又揉不掉,揉不好还会揉出眼泪。总之真是膈应。下辈子不要再遇见就是了。


盖聂修炼剑道数十载,真气纯厚,然而在嬴政体内消散得却很快。

时间……真的不多了。

盖聂竭力压抑着情绪的波动,轻声唤了一声“王上”。

不是陛下,而是王上。他们最美好的岁月,两个二十几岁的青年,煮茶论道,恣意快活,眸中到处都是昂扬的光。

他在期待什么?期待嬴政对他说些什么?阔别甚久,眷与时长?

嬴政不会说的。或许自己只是想再听一听他的声音。


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。他病容恹恹,长目失去焦距,不复当年聚敛的光华。浓烈的狠话他没力气放了,也自觉大可不必。侍卫来去如风,但自己也没那么在意他。

遂非常平静地道,“你走。”


盖聂一怔。

嬴政可以怒极反笑,嬴政可以把恨意怨气统统砸向自己面门,但不要这样面无表情,令他不知所措。

他神情黯淡,正逢嬴政咳出了血。他捉住他的手又要输送真气,嬴政挣扎一下。盖聂让了他大半辈子,这次忽然强势,不肯松手。嬴政开始昏昏沉沉,这真气绵长而熨帖,他不再抗拒。反而有些怀念。

嬴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,盖聂走了神。心中隐藏在蓬蒿背后的裂缝里,忽然嚣张地上演了当年最不堪回首的一页。

荆轲字字诛心,话比匕首上淬的药还要烈上三分。芈夫人空垂的泪在摇曳的灯烛后虚虚实实;年青的君王一手托着下半脸遮住嘴角的冷笑,打量他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戒备,好似利刃割心;最终瓷瓶被砸到自己额角,血注顺着脸颊留下,流到嘴里分不清是腥是甜。

太多太多。至此,今生已经打成了死结。


那一日他牵马走过闹市街头,身后是咸阳宫崔巍的背景,盛大的孤寂。

盖聂觉得自己只是离开。依那人的烈性子,一定已经对自己这个叛徒恨之入骨。只是他不知道,剑圣不信鬼怪不求诸神,却也有走上风雩台的一天。他祈求的不是家国风和雨顺,而是祈求吾皇长命百岁。

如若说还有什么私愿。那就是期望来生还能再见。

如有来生……这一世种种亏欠,以命偿还,死不足惜。

如果还能再见。


“如有来生……”盖聂复又张了张口,吐字喑哑而破碎。他已经别无他法,只好将执念寄托在最拙劣的侥幸中。此刻剑圣俨然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,握着嬴政的手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。他前所未有地紧张,因为没有底气自己能不能博得那人的原谅,“臣……”

“来生?”皇帝极轻地一笑,却招惹来一阵猛烈的咳嗽,“不要再遇见你。”




·不,陛下,你俩被我锁死了。

·无丽姬。盖聂离秦相关剧情是私自脑补的,虽然这次说得挺模糊……后面慢慢填吧……总之瞎扯淡,还oo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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